开完政协文史办的郑老师召集老知青座谈会,我便马不停蹄地奔回家,翻箱倒柜地查找,终于,两张旧照片映入我的眼帘:一张是30多年前的我,站在漳湾下凡村知青点门口,穿着时髦的旧军装,挎着水壶,眼神凝视着前方;另一张是我和宁生、智华、光平、钦华在蕉城的合影,这是在下凡知青岁月里仅有的两张照片,望着,望着,不禁浮想联翩。
一
1977年7月7日,上山下乡的潮流(其实是末班车)把我这个18岁的高中毕业生送到了偏僻的乡村。那天早上约9点,我告别了当老师的爸爸妈妈,告别了我的校园宁德一中,告别了生我养我的宁德蕉城,来到了穷乡僻壤漳湾公社下凡大队游澳村。
进入视线的是,荒凉的小路,破败的土墙,还有那遮不住的茅房!时值农历六月,酷暑当头,我这个来自城镇的娃娃,哪经得起烈日暴晒,在漳湾往下凡拉板车运化肥的途中,就中暑瘫倒了,好在老大哥陈毅生的帮扶,我才挺过来。
没过几天,我就和同伴去溪口村挑水稻秧苗。刚去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我们在溪口生产大队的桃园里小憩。桃园是由一个女知青在看管,她示意我们可以摘些桃子吃。望着圆润丰腴的桃子,大伙也就毫不客气地下手了。呀!不好雨就要来了!真是风云变幻!我们赶紧收拾行头,挑起箩筐匆匆回赶。雨,开始噼里啪啦地下;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蓝田大桥在前些时候就被洪水冲走了,无奈我们只能顺着桥墩趟水走。我身上穿着蓑衣,肩上挑着秧苗,摇摇晃晃几乎被水冲走,我给自己一句句鼓励,坚持住、坚持住!在我们的坚持与努力下,终于顺利将全部秧苗运到目的地,但我们个个都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
二
在知青点,我们的生活十分艰苦,虽然地瓜米自给有余,可以放开肚皮吃,但配菜就难以保障了。古人云:无鱼肉亦可,无鸡鸭亦可,青菜一碟足矣。为了一碟绿色的青菜,也为了一道黎明的曙光,我们愿意开心地生活,琴棋书画是我们的伴,歌声笛声是我们的友。每天劳动之后,大伙也会穿得整整齐齐出去兜风。从知青点到下凡村不到一里路,我们有时会到村民家做客,特别是乡村妹子看着我们这些穿着干净,刚刚被晒黑脸的城市学生哥,也会殷勤地搬凳子给我们坐,泡茶给我们喝,有时还会悄悄地靠在我们的肩膀上……可是我们敢谈恋爱吗?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注定了我们的不敢!
劳动是苦涩的,却也是快乐的。夏天,木麻黄树下一点风也没有,我们喝着从水井里打上来的水,汗流下来就脱光上衣甩开膀子干活。此时我们从城里带来的矜持,也就荡然无存!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望着沉甸甸的稻穗,金灿灿的稻谷,望着自己辛勤劳作,结下的串串果实,我们没有流泪,而是开心地笑了。
都说学生娃太嫩了,都说城里人太稀拉了,其实我们并不是!那年下凡村和游澳村发生了两起火灾,是我们这些学生娃冲在最前头救火,一改农民对我们这些城里人的偏见,他们说:大火当头,是这些“知青队”(当时村叫“生产队”故群众这样称我们)救了大家!
1978年秋天的一场洪水,眼看就要把下凡生产队肥料仓库给淹了,是我们还在生病的杨挺生,带头冲进仓库扛起百来斤的化肥往外搬。
三
那时从漳湾公社所在地通往下凡大队,没有一条像样的道路,遇上大雨天气更是又湿又滑,车行走更是打滑。知青点人称老二哥的孙瑞国,现是交警支队退休警官。当时黑黝黝的脸庞胡子拉渣的,是唯一有“农民相”的小伙子,才23岁的他就像32岁似的。他开着手扶拖拉机从漳湾往下凡运水泥,车开到拱屿村,一个直转弯,车子不听使唤直翻进池塘。当时我和利芳跟车,大雨狂风我们全不顾了,毫不犹豫地跳进池塘,和附近热心的村民一起托起了手扶拖拉机。
在知青点,我当时满怀豪情地写下了这么几行诗:谁说峥嵘岁月不逢时,谁说万里长征赶不上。我们光荣的知识青年,正奔驰在新时代的航程上。生活改变了我们,人生也就步入了精彩!
凝视着照片,我的眼角湿润了,仿佛耳边又响起了昔日农友的笑声…… □ 叶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