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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玉铃:渔婆翠翠

2024-11-27 08:55:19 三都澳侨报

冬日白花花的阳光,无视瘦枝的阻挡,恣意铺陈。东海浸在阳光里,道路浸在阳光里,渔家和翠翠也浸在阳光里。

翠翠生在海岛,三四岁就被大人支使着去照看晒在礁石上的鱼干,有时帮着把尼龙绳卷进梭子里。长到十三四岁,便上山放养割草,下海补网收鱼,她是母亲的左臂右膀。风浪里,烈日暴雨,翠翠完全褪去了青涩和纤细,她还未享受爱情的甜蜜,便在十九岁的某个良辰吉时被接到夫家。几声鞭炮响后,翠翠成了地地道道的渔婆。

翠翠夫家也在海边,成片矮小的土坯房后是无边无际的滩涂。春夏休渔期,这片滩涂长满各种小海鲜。退潮时,翠翠拎个竹篓出去,到涨潮时回来,竹篓里满满的:蛏子悠闲地吐清水,海螺缓缓地蠕动,大脚蟹则冒着一串串气泡玩,它们最不安分,沿着竹篓壁爬来爬去,还相互撕咬。翠翠用地瓜粉摊几张面饼,切成丝,再把蛏子文蛤煮在面丝汤里,那汤鲜得你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吃掉。翠翠也会去礁石上挖牡蛎,她一边拿着口杯,一边挥动螺丝刀,只小半天,口杯就装满了。在渔村,牡蛎是天然补品,男人下海捕鱼干的都是体力活,牡蛎炖蛋是翠翠心疼男人的法子。

秋冬是渔获的旺季,翠翠家的渔船出海五六天后便满载而归了。她男人把鱼从船上卸到小舢板上,边卸边询问家里的事,有时来不及细说就去整理渔具修理渔网。翠翠也不计较,她一门心思按品种、大小,把鱼分类理在一个个鱼篓里,有时干脆在岸边就开始剖鱼晒鲞了。只见她随手抓起一条大鱼,从鱼头后脑处下刀,沿背脊一口气剖到尾部,鱼身片成两爿,而鱼腹并不打开。然后用刀背把鱼一翻,把剖开的鱼身像翻书一样打开,鱼腹就成了书脊。接着翠翠清去鱼的内脏,到此第一步已成。剖鱼背而连鱼腹,这是因为鱼背肉厚,鱼腹皮薄,厚者析之,薄者连之,使鱼身能充分暴露在空气中而风干。

刚上岸的鱼,剖开时会淌红见血。我那时候刚到渔村生活,总忍不住要去洗一洗。翠翠按下我的手,说,洗鱼是大忌,因为水浸入鱼肉,不仅难以风干,而且会失去鲜味。翠翠边说边取一小块干布在剖开的鱼腹部轻轻一抹,鱼身清清爽爽。接着她往剖开的鱼正反两面轻轻抹一层盐,再在鱼头中间撑一小段竹片,整条鱼就摊开成了一个平面。家家户户收拾好鱼,渔村的道场仿佛晒上了一片白银。万里晴空下,那些被撑得笔直、压得平坦的鱼一排排挂在竹竿上,如旌旗猎猎,又像一个个风筝在风中飘飘荡荡。散漫的阳光从风中偷偷下来,在鱼身上落下层层斑驳的影子。翠翠一会儿走过去翻晒,一会儿把鱼身抻抻拉拉,更重要的是要防止猫狗偷吃,鸭鹅糟蹋。翠翠晒的鱼鲞,或蒸,或煮,或煎,都由内而外泅出温暖醉人的持久浓香。

翠翠夫家还有山上的几亩薄田。她男人专职捕鱼,不捕鱼的时候就伺弄渔船渔具,渔船渔具伺弄好了就几个凑在一起喝酒打麻将吹牛皮。家里和山上的活,都是翠翠的。翠翠时不时去陡坡地里种几畦豆蔬,丰富一家人的餐桌。翠翠心细,荒田瘠地被整理得油光细滑的,像她那一头蓬勃的青丝。勤快的翠翠还养着几只山羊,家里翻盖新房,添置家具,儿子上大学什么的都得指望它们。

过年不出海的日子,男人喜欢喝重酿酒,加热了的。太阳下山后,翠翠把晒得的鱼鲞剪成小块儿,放几瓣蒜头一些小米辣入锅蒸,蒸出柔韧口感,蒸出满屋飘香。天色堪堪擦黑,男人已经喝到脸膛红灿,还要哼上几句小调。

翠翠说,这是幸福该有的模样。  □ 吕玉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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