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朵桃花开过，满树的新叶宣布夏季来临。朝南阳台上的桃枝间，一只小指长短的蜻蜓在绿叶下垂垂入定。主人晾晒衣服触动桃枝，那蜻蜓惊醒掠空而去。

相传夸父逐日，饥渴将死，把手杖一抛，化为桃林。为后世追日人能够吃上桃子继续追日，也为后世留下桃木至阳的说法。《左传·昭公四年》记载：“桃弧棘矢，以除其灾。”《本草纲目》也说“桃味辛气恶，故能厌邪气。”民间则以桃木做弓箭，置于家中镇宅，并以桃汤挥洒庭院。道士也以桃木为剑，行走江湖。宋代改革家王安石作《元日》：“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里的“新桃”，是指新做的桃木板符箓两块，分别写“神荼”“郁垒”神灵之名挂在门旁驱邪。也就是我们今天新春门联的原始造型吧。

这么说来阳台上的桃树也是刻意为之了?非也。家宅新迁的时候，其主见这个阳台足够十平，就从楼下空地挑来几担泥土堆在东南一角种上一株夜来香。夜来香枝蔓丛生，旺盛时爬上阳台护墙，四层楼下的路人都能闻到花香。历年夏秋都起到一定的驱蚊效果。不知不觉间，夜来香树头旁边生出一株桃苗来着，也许是哪位客人来宅吃请古田水蜜桃参观阳台顺手将桃核往那儿一扔所致吧。天有好生之德，就让它自生自灭吧。那桃苗渐渐成长，开出八字枝，一枝攀上东面护墙，一枝攀上南面护墙。两枝都竞向墙外争取阳光雨露，勃发生机。而向来茂盛的夜来香日见式微，逐渐枯萎颓颓。两种植物一样未施肥料，暑旱之际一样用自来水浇浇，桃树犹显强势。三年之后，桃树“灼灼其华”“宜其室家”。夜来香夜来已经不闻其香，凋零至只剩下两条光杆。

桃树开花是隔年一盛，结果也是隔年一累树。不过那果子小如青梅，成熟也是半红半黄。主人未尝，小鸟先下其喙尖尖了。全天然小桃全天然生长在阳台上以供全天然小鸟取食享用，这也是阳台史上独一份吧。见人不与鸟儿争食，各种鸟儿来得更加殷勤了。立于窗后观赏之，有古田土话叫“进鸟”的，其尾翘翘;有叫“乌精”的，整体皆黑。还有 “八哥”，前额长有竖直的羽簇，像一撮小胡子。无果时常有桃胶晶莹剔透以供美食。无花无叶的也照样飞落桃枝歇息鸣叫和梳理羽毛。天破晓叫醒睡眠还是它们，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叽叽喳喳”的是麻雀，“叽纠纠纠”的是鹊鸲，“咿呀回尔回尔”的是画眉。古语没有骗人：“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 陆宜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