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的人上班下班按部就班,车流人流里未经意春光悠忽而过。最接地气的乡下人只知道开春第一锄那是“锄了田塍再做过”。悄悄的轻轻的,又有知春的小鸟在光滑的田塍上打印清晰的爪子,好比篆书写入历史的记忆。有辛勤的人儿赶春还赶到年前去呢,而懒散的人儿自古自诩为“正月浪浪,二月浪浪,三月锄田连砍塝。”
田塍是田间的交通,也是水田的保障。初学做田的时候,手脚往往放不开。对待塍上的杂草茅芒,只是薄薄的削去其皮毛。未动到筋骨,就开始上泥桨塑造光鲜亮丽。老农看不过去,就会抢你的板锄,奋力掘去小半塍面,痛下杀手,直抵茅芒根路和蚯蚓洞穴,而后将杂物土块溶入田沟。一边还教导说:“粗做粗什什嫩做做没吃。”一边剔去前秋留下的稻头,撩去田面土油,深挖一板锄大大的泥浆朝早先劈开的半边田塍重重搭去,抽出锄板再打塍基,其响犹如衙门打击贼人屁股的亮堂。就这样,一锄板一锄板将泥浆追塑田塍,使它与旧塍等高等壮实。最后,以锄板沾沾田水抹过塍面,油光可鉴。做田塍就是这般步步为营,连面连里连塍而去。旧塍翻新,蓄水不漏。田田如镜,照映晴天白云照映时令清明,相当壮观。
民谣说:“做田郎子做土浆,读书郎子做文章。”这里把农民手上的锄,看成秀才手中的笔,笔下生花,生生最新最美的花,生生最鲜最活的光景。虽说春从气候生,也从读书郎子笔底生,也从做田郎子锄下生吧。
最有意思的做田是做“斗笠丘”“蓑衣丘”小丘田园。这些小小空间牛犁不到,牛耙不到。田塍照做,田塝照砍,田内土壤边边角角,锄锄到位,呈一百八十度全翻全抄一遍,住在此丘的泥鳅鳝鱼一条也跑不了。如果按照现世的价值观,这些“斗笠”小田,所花工夫和所打几升谷米相比,是物无所值的,抛荒算了。但生产队没有放弃,照旧耕种不已。由于容易忽视它的存在,有人在做田塍时不是让斗笠随手放下把小田遮盖了。而是忘记了给小田新做的田塍留下出水口。这时候,懂风水的老农就幽默的说:“一流地师看星斗,二流地师看水口,三流地师封人口。”所谓看星斗水口是看星峰天度五行属性及水口出处。而封人口却是掩人口舌而已。 □ 陆宜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