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英雄背后的故事——三十余载亲历记》

之《特别项目》

2023年5月28日，收到蔡威电视剧摄制组的邀请函，邀请我参加5月30日上午在宁德市蕉城区霍童桃花溪举办的电视剧开机仪式，我感到格外地高兴。

选择在桃花溪老区村作为开机地，自然让我想起风景秀丽的支提山，想起蜿蜒绵亘的九都至虎贝红色旅游公路，正因为当年开通了这条红色公路之后，才连接延伸到藏在深山里的桃花溪老区村。

也许很多人不知道，事情总是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看到开机地点在九（都）、（虎）贝公路边上的桃花溪老区村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无巧不成书，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往事，想起了无名英雄蔡威与这条红色之路的渊源。

这条红色公路又是怎样与蔡威有关呢？

前置条件

说起此事，话有点长。因为一个项目的形成，前期元素诸多，就看你如何把握，能否整合资源，融会贯通。现在回想起来，这条红色公路项目的前因后果正是如此。

2005年4月19日，福建省老促会常务副会长吕居永到闽东调研红色旅游，第一站就在蕉城区。通过实地考察，调研组认为，要发挥蕉城区红色旅游资源丰富的优势，突出重点抓突破。不久后出台的《2005年-2010年福建省红色旅游发展规划纲要〉就将“蕉城区蔡威故居、百克医院、霍童暴动旧址、闽东红军独立师成立地一一支提寺”列入全省20个红色经典景区。时间到了2009年下半年，福建省老促会许集美、吕居永、李青藻等老领导再次到宁德调研，写出了《关于将宁德市蕉城区逐步开辟成海西东北翼旅游中心集散地的建议报告》，上报福建省政府，省领导很快作出批示。不久，中央有关部门要求各地报送“第二批全国红色旅游经典景区备选目录”，在省老促会领导帮助下，宁德市有关部门抓住机遇，很快上报了包括蕉城区支提山红军独立师成立地和福安柏柱洋闽东苏区首府等在内的“闽东革命老区红色旅游景区”，得到省里重视与大力支持，及时上报中央，被列入国家第二批红色经典景区。

就这样，“蕉城区支提山红军独立师成立地”从省里的红色经典景区上升为国家红色经典景区。

上报项目有个行规，列入哪一级的规划，你就有条件得到那一级相关部门的支持补助，这就是上报项目的前置条件。

“蕉城区支提山红军独立师成立地”被列入国家第二批红色经典景区，就意味着“支提山红军独立师成立地”范围内的项目将会得到国家相关部委的支持。蕉城区就可以根据“红色经典景区”的要求来策划“景区”内的具体项目。通过筛选，蕉城区委、区政府首先要求解决景区内的道路建设内容。因为支提山的范围不小，虽然闽东红军独立师的成立地是在支提寺内，但红军独立师从1934年10月成立到1938年2月改编成新四军6团北上抗日，活动范围广，其间关联高的有闽东红军独立师的“依托地”、“整编地”、“后方医院”等等都在支提山的范围内。于是，在支提山范围的途经九都、霍童、虎贝3个老区乡镇，全长39km，工程估算总投资2.98亿元，受益老区人口30多万的这条红色公路被首先排上了议事日程。

资金拼盘

其实，这是一条早已要实施的老区公路项目，由于地方财力紧张，又没有上升到国家部委层面支持，所以地方力不从心，迟迟未能动工。

交通项目有他的规则，通常分国道、省道和县道，不管是什么道，都是以地方政府牵头实施。国家、省里按公路等级标准按公里数给予补助。彼时，蕉城区与相邻的古田县的宁古路改造刚完成，与另一个相邻的屏南县的宁屏路正在修建中，按照蕉城区境内路程公里数地方政府配套出资的部分压力不小，而九都至虎贝公路都在蕉城区境内，属于宁屏路和宁古路的联接线，前期和配套部分只能是蕉城区地方财政出资。正常情况下，这个项目眼下超地方财力，毕竟是2.98亿的投资，是不具备上马条件的。

因为蕉城区支提山红军独立师成立地列入国家第二批红色典景区，这就意味着这个景区建设已纳入国家发改委支持的重点建设项目，中央将予以补助支持。这样，我们区里就要算算资金的投入账，也就是国家和省里能补助多少？市里能支持多少？剩下的就是区本级财政按建设期分年度安排资金了，用项目的专业俗语说就是资金拼盘。

这个账是必须要算的，如果在区本级财政可解决范围，这个项目的建设资金可落实，也就是资金拼盘到位，那么项目就可行。否则，如果资金拼盘不到位，就意味着项目不可行。

这个决心谁来下？当然是中共蕉城区委、区政府来下。自然，决定一个公路项目是否上马，交通、发改、财政三个部门是重要角色，2011年下半年，刚到蕉城区任区委书记的王世雄就召集交通局长杨端生、财政局局长左允斌和我三个人讨论项目的可行性。如果单从项目角度来考虑，账是很好算的，项目总投资2.98亿元，按39公里数可争取到国家发改、交通和省里相关部门的补助，满打满算也就是1.2个亿，缺口一半以上。这样，账是算不过来的，资金拼盘不到位，意味着会造成半拉子工程，这是不允许的，除非本级财政有资金补上缺口，否则是不能上马的。当然，综合各方因素来考虑这个项目，似乎又有争取的空间，因为这条路是省道303线（宁古路）与304线（宁屏路）的联接线，是重要的交通战备迂回线。在军方总后可能会争取到一定资金，多少心中无数。同时，宁德支提山列入福建省风景名胜区，这条路又是旅游公路，也可取得省级旅游基础设施经费的补助。还有，这条路更是老区路，同样各级老区基础设施经费中可争取到补助……这些因素综合分析后，王世雄认为虽然资金有缺口，本级财政有压力，但考虑到这条路涉及直接受益老区人口10万，间接受益老区人口30万，不管压力有多大，必须启动！于是，他与时任蕉城区区长陈鸿飞商量后，在财力紧张的情况下，拨出430万元前期经费支持这条红色旅游公路建设。

2012年2月9日，王世雄带领有关负责人到国家交通部、国家发改委对接项目，争取更多支持。在京期间，国家交通部领导一天之内，两次听取蕉城区专题汇报，表示支持蕉城区红色旅游公路建设项目，明确支提山红色旅游景区公路由原来18公里延伸到36公里，并按照每公里130万元标准予以补助。在汇报红色旅游公路的同时，王世雄又汇报了宝岩至虎贝的交通应急公路，交通部领导表示一并支持，并帮助与解放军总后勤部交战办沟通。国家和省里一圈跑下来，我们满打满算能争取到的资金最多不超过1.5亿。

军方支持

向下滑动查看更多↓

王世雄、陈鸿飞两人都是从基层成长起来的干部，对项目工作比较熟悉，工作非常务实，既然资金有瓶颈，也试图考虑过优化工程造价，但三级公路建设标准摆在那，质量要保证，投资规模无法压缩。正当我们感到左右为难时，一个新的希望出现了。

一次资金拼盘定期碰头会后，左允斌问我军方有没有沟通的渠道，我问是哪个机构，他说是解放军总参部门，我说咱们宁德的无名英雄蔡威生前工作单位是总参某部，可以问问。

原来，左允斌讲的是一个涉及到国家财政和军方资金的补助项目，全称是“特殊县津补贴项目”，大体意思是以县为单位，在这个县的辖区内驻军比较多，占据了区域的资源（如土地、岸线等），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该县的正常经济发展，国家财政和军方有一笔专项经费用于补助这个县，这个项目就是“特殊县津补贴项目”。全国以县为单位，能争取到这个项目的机会不多。早在20世纪90年代，由于蕉城区（原宁德县）区域内驻有军级机构的福建海军基地，而得到这个项目补助。之后，由于福建海军基地迁出，更由于宁德市实施环三都澳建设开发，一度计划与军方沟通置换三都岛，作为实施环三都澳建设开发的核心区。所以，军方取消了这个补助项目。

现在蕉城区重提这个项目，难度是明摆着，国家财政部没有问题，因为主要支配权在军方，军方从有到取消，理由是驻军级别下降等原因。左允斌对我说，九贝公路资金拼盘不到位，即使解放军总后勤部交战办支持，也是有限的，由此我想到军方还有这个项目，试试看如能争取重新列入补助县，这块资金是每年都有，正好能把这条公路的缺口资金补上。我一听，感觉有门路，可以努力。于是，我和左允斌向王世雄汇报了这个项目的努力方向，通过解放军总参某部，争取总参作战部的支持。

王世雄于2011年任中共蕉城区委书记，对无名英雄蔡威项目特别重视，成立“蔡威五个一精品文化项目”领导小组，亲任组长。对做好无名英雄蔡威的工作列出计划，定期抓落实，致力打造宁德的一张红色名片。第一次调研无名英雄蔡威项目，就从自己工资卡里捐款一万元给蔡威事迹展陈馆。交待我与军方联系，到总参某部汇报蔡威红色项目，先后两次带队到部里汇报交流做好蔡威项目，与军方建立了亲如一家人的关系。

2013年7月18日，王世雄带领蕉城区蓝晓平（区委常委）、杨端生和我等人到总参某部汇报蔡威项目工作，同时向部首长提出蕉城区有个项目要向总参作战部汇报，部首长听王世雄书记说后，动情地说：“蔡威是我们部里的老领导老前辈，蔡威家乡的事就是我们总参某部的事。”之后，由部里联系上总参作战部负责“特殊县津补贴项目”的同志，定下当天由我和杨端生两人去汇报对接。同时，指定部办主任刘建京大校跟踪落实。

王世雄与郑俊杰将军（右）马根海将军合影

彼时，蕉城区发改局办公室主任林旭东借用宁德市发改委驻京办主任，我们把这项工作后续工作交由林旭东负责跟踪，蕉城区驻京的经济文化联络中心主任王细华配合。之后，在刘建京帮助下，与总参作战部沟通联系，报备所需的材料，王世雄则将项目进展情况向宁德市主要领导汇报。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于2013年底由宁德市主要领导和王世雄向总参作战部首长汇报后定下宁德市蕉城区和霞浦县列入新一轮的“特殊县津补贴项目”，一定五年，2014年蕉城区就争取到5660万元的补助资金。

有了这笔军方资金的支撑，王世雄重新考虑九贝公路的建设配套方案，除已立项的九贝公路外，要求在通公路的同时，将支提山红色经典景区的景点沿公路两旁分布，一并建成。同时，新增九贝公路分支到支提寺闽东红军成立地的“白改黑”4公里和分支到中国工农红军闽东独立师成立整编地桃花溪村2公里路，以完善红色景色的配套。

2015年4月29日，九都至虎贝红色旅游公路全线贯通。同年，由王世雄书记主抓的“蔡威五个一精品文化项目”之一的《蔡威传》正式出版，蕉城区委将《蔡威传》出版座谈研讨会与九贝公路竣工仪式一并举办。　

那天请到嘉宾有军方蔡威唯一健在的老战友胡正先副部长、马根海将军、陈江龙大校，福建省老促会常务副主任吕居永等，王世雄向军方和地方的老领导汇报了蕉城区经济建设情况，感谢军方和地方老领导的长期支持，特别是感谢蔡威生前工作单位的军方大力支持，让“特殊县津补贴项目”的失而复得。座谈会后沿着九贝公路举行了通车验收竣工仪式，当看到红色公路两旁的红色景点建成并对外开放时，胡正先老部长和吕居永老领导感到由衷的高兴。

由于九贝公路延伸2公里，连接上中国工农红军闽东独立师成立整编地桃花溪，因此宁德市、蕉城区将闽东独立师纪念馆选址于此，于2021年建成。在闽东红军独立师纪念馆里当我看到了蔡威的展示内容时，让我倍加感慨。站在馆里蔡威工作的场景前，脑海里浮现出在北京与向总参作战部的经办人沟通的画面，我清晰地记得他说的话，“宁德三都澳的海军驻军从正军降到正师，又从师级降到团级，如果不是因为总参系统内鼎力沟通，因为蕉城籍无名英雄蔡威在军中的影响力，这个项目是摆不上的。同时也如果不是因为蕉城区支提山闽东红军独立师成立地列入国家红色经典景区，景区内的九贝公路是战备迂回路，解放军总后勤部交战办可以支持等因素，这个项目也是没有条件摆上的”。

谁曾想到，牺牲了近90年的蔡威烈士，至今还为生他养他的家乡默默无闻地奉献。

此次蔡威原型实名电视剧又选在桃花溪村正式开机，真是机缘巧合。前来参加开机仪式的福建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张彦，在开机仪式后参观了“闽东独立师纪念馆”，在馆内看到无名英雄蔡威的照片和电台工作场景塑像时，驻足停留了好一会儿……

后记

我一直关注着九贝公路通车后这个国家级红色经典景区的后续建设，也一直关注着“特殊县津补贴项目”的情况。近段时间，区财政局的同志告诉我，这个项目的名称已改为“特殊县转移支付项目”。从2014年起到2022年，这个项目一共给了蕉城区财政补助6.73亿元。2014年是5660万元，多的年份达到8800万元，并且还在持续之中。蕉城区领导一任接着一任干，用活了这笔来之不易的“特别项目”补助资金，整合区内红色资源，将蕉城区打造成宁德市的一张亮丽的红色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