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1日上8点30分,从住宿的怀远县长久酒店出发到何巷社区马文波将军生平展,怀远县人大副主任张明廷和何巷社区的同志早已在等候。
马根海告诉我,现今的何巷社区,就是从何巷村演变而来,马文波将军生平展和铜像都在这个社区里。马氏家族在怀远县何巷村是一个大家族,在4000千多人口中,占了三分之二。也可以说这个社区过去就是马氏家族的聚居地。
我怀着崇敬的心情走进马文波将军生平展,讲解员在认真作介绍,马根海在一旁不时解读背景情况。我在展馆里看到了马老将军在生命历程最后完成的一件“大事”一一寻找烈士遗属,馆中用了整整三大版面作了详尽介绍。
其主要内容如下:红四方面军总部二局局长蔡威(原名蔡泽鏛),是红四方面军无线电通信和技术侦察工作的主要创始人,不仅功勋卓著,而且品德高尚,是我军技侦战线上一座丰碑……
我认真仔细看了每个版面、每份资料、每份实物,有三个最新发现,至少是这之前我们没有发现的细节,有的还是关键的细节。
细节一:马文波的手稿“回忆蔡威同志一生的题纲”,内容是“一、首次见面,印象深刻;二、简介蔡威同志生平;三、从城市到根据地很快锻炼(成)革命勇士;四、无线电通信建设创建人之一;五、坚定的决心,坚强的意志,终于克敌制胜,首立奇功;六、好的领导,群众的表率,团结同志,以身作则,深受群众爱戴;七、身患重病,不忘工作,令人敬佩;八、长征途中不幸病逝,我党失去了一位好干部;九、全局同志痛悲泣,朱尔坪黄土埋忠骨;十、为党为民奇功卓著,英雄榜留名慰英灵。结束语。”
马文波与蔡威第一次见面的时间是黄安战役胜利后的1932年5月,直至1936年9月蔡威局长牺牲,两人在一起工作长达4月4个月时间,这份提纲是马文波对蔡威全方位的了解,是对老领导蔡威深厚情感的追忆,也是对蔡威局长在密码破译领域里屡见奇功的见证,如“创始人之一”、“首立奇功”、“奇功卓著”等等。
这份手稿是马文波“宁德查证”,“以剑为媒”找到蔡威籍贯后,百感交集,想了很多很多后写成的提纲。
《忆我的良师益友一一蔡威同志》这篇回忆录,就是在这份提纲的基础上写成的。其中有个情节给我留下深深的记忆:“……当天下午,蔡威同志又专程来训练班和我热烈握手,并连声道谢,然后拉我坐下,亲切地问道:‘你在红军中工作,生活上适应不适应?有什么问题吗?’他又说:‘你来工作已经快一个月了,按照我们红军中的规定,技术人员都发给零用钱,你的零用费是每月12块钱。’说完他微笑着从军衣口袋内掏出12张鄂豫皖苏区印制的票子给了我,并解释说:‘这是苏维埃的票子,这种票子在苏区是当正式银圆一样使用的,一块钱可以买不少东西。’我接了后,向他表示感谢。他说:‘不要客气,因为你刚从白区来,对苏区的情况可能有很多不了解,经过一段时间就会适应苏区的生活,了解各方面的情况的。’他又问我:‘你想不想家?需不需和外边通信?’由于我当时考虑不方便和外边通信,他就对我说:‘如果需要通信,我们有办法把你的信转寄出去,这样可以避免你的家人对你的挂念。’我当时也是含笑向他表达了谢意……”蔡威为了让马文波家人避免对他的挂念,主动问他要不要写信告诉家人,并说他有办法把马文波的信转寄出去。马文波当时考虑不方便和外边通信,向蔡威表达了谢意。马文波最终没有和家人通信,当然有多种考虑,但马文波的内心难道不想家吗?不会的,新中国刚成立不久,马文波就将与他分别20年的父母接到北京住了好长时间,让他的父母惊喜不已,自从1932年马文波参加红军后,家人再也没有他的音讯,17年后突然出现,着实让日夜思念的父母喜从天降。而蔡威既然“有办法把马文波的信转寄出去”,那为什么他不把到鄂豫皖苏区的消息告知宁德家人呢?两人都有告知家人的机会,但他们两人都没有这么做,宁可让自己和家人饱受思念之苦也绝不暴露行踪,我想这就是从事隐蔽工作的职业本能和铁律“上不告父母,下不传妻儿”的最真实写照!
细节二:蔡威曾对马文波说过,他是福建省福宁府人,已婚并有一子,祖上做过清朝官员,亲戚在四川搞过盐务,特别是蔡威家里藏有一把太平天国名将石达开的青钢宝剑等等。为了寻找线索,马文波还专门买了一套浩达536卷的《清史稿》进行研读,希望从中找到一些痕迹,但未能如愿。这是我在馆里拍到的照片,计48册536卷。马根海告诉我,那是1977年或1978年的事,马老将军知道北京王府井书店有《青史稿》书籍后,自己到书店找了书店负责人购买成套书。我取出一册看了出版时间和书价,每册大约在0.8~1.2元之间,一套书大约45元左右,每册都盖上马文波的印章。单从这个细节看,马老将军对蔡威所说的“家里藏有一把太平天国名将石达开青钢宝剑”线索有多么的重视。
细节三:一份王子纲的手迹。这份手迹是我第一次看到,令我激动不已。对于王子纲,我不仅熟悉,还十分了解。1986年5月,我在北京他的筒子楼家中采访过他。2008年,我走访他的儿子王光岩,看到王子纲的自述手稿和他本人填写的履历表。而眼前这份手迹,恰恰是对红四方面军密码破译工作的关键人员的一个深度揭秘,当事人也好亲历者也罢的第一手资料,这在党史研究中是弥足珍贵的。
红四方面军的情报“三杰”指的是宋侃夫、王子纲、蔡威三人,是因为他们同为上海党中央派往鄂豫皖苏区创建电台的,但他们三人的业务发展路径却有所侧重:宋侃夫是通讯、破译、译电都涉及,而偏于行政,当上了电务处的处长、一台台长,参与了第一部川军“通密”的破译。王子纲偏于通讯,后来当上了国家邮电部部长,川军“通密”最早是王子纲突破的,研究出大部分的密码编排规律,打下了很好的基础。蔡威是侧重于破译和机务,第一部川军“通密”是他在王子纲研究的基础上完整破译的。所以,王子纲的手迹关于破译上的排序为蔡威、王子纲、宋侃夫是符合历史史实的。马文波排序“三杰”之后,是基于他的业务能力,早期他熟练掌握了电台的报务、机务、通讯、破译、译电各个环节,是个电台的“全能手”,后来在蔡威领导的“二台”、“二局”,专心致志地研究密码破译,成了蔡威的得力助手 。所以,王子纲把马文波排在“三杰”之后,也是情理之中和理所应当的。
我在展馆里反复看着一张张照片,一份份原件,一件件文物,我独自一人静静看着,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马老将军和蔡威并肩战斗的身影……馆里的工作人员、陪同的怀远县同志,包括马根海夫妇,他们则不打扰我,让我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之中。
时间飞快流逝,不知不觉我们在馆内已看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我郑重地在马文波将军生平展留言簿写下“千里查证,情深义重!”8个字,感恩马老将军为蔡威家乡做了一件功德无量而且是不可替代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