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巧珠
潇潇而下的几场春雨把冬日萧索的大地变成了绿色海洋,从车窗向外望去,不断后退的山峦肆意起伏,恍惚中一座座突起的山尖与山体连成一片,像一群大鸟汇聚在这里进行一场奋力腾飞的比翼。只可惜那场风,只能乘起一只凤高飞,群鸟原地保持飞翔之态看着她高飞。高飞的凤留下一块吉祥的平地,留下的飞鸟化成起伏的山峦,向天眺望之首,化作了一座座山峰。
我的想象不是凭空而来,是山形而赋,一位同行的故事里印证了这一想象的合理性。他指着前方的小平原说:坐落于其中的村庄古时称“凤洋”,因为这个村庄周围的山形如凤凰展翅。我听到这些有几分暗喜,来这里开疆拓土的先人慧眼那束光芒,今天凭着这绿色的翅膀扇开了我心智大门。此刻,凤洋村在哪朝哪代过渡为上洋村的问题,已经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得到先人智慧的启迪,人与自然共生的哲慧。
雨后初晴,绿色所赋一切生机,环绕在村庄周边的溪流显得比往日更加丰腴,群鸟不知疲倦地在天空中反复飞翔,从这个山头的林中出发,又钻进另一个山头林中鸣叫,清冽的空气在众多翅膀不断地扇动中形成一股又一股绿色气流。当我说出“翅膀形成的气流”时,站在我身边的朋友笑了,她说:这是你内心的想象,不就是一阵风吹过吗,哪来翅膀形成气流?
我也笑了,风不染色但可色能着眼,身处这样青山合围,绿色厚底静寥的山村,思绪漫到山峦,就会跟着绿色翅膀扶摇千里。我在山间,远古也在山间,同一个空间的邂逅,古今一样对话。都说三千里读史,不外功名利䘵;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而我觉得仕途与归隐之间的交战就从来没有消停过,大多数归隐都是无奈的选择。蕉城历史上有许多王室后裔与朝中重臣从北方逃难而来的故事在流传,还说现在蕉城人骨子里包容与隐忍的性格就源于此。上洋村就有着这样的故事,相传隋朝末年,谏议大夫陈四公因不满朝廷昏庸无道,被迫带领家眷与后来在霍童镇石桥村安居的黄鞠公、洪口乡库山村的朱明王等人同时入闽。我听着这个传说,不禁抬头望了望四周,心想也许是因为这里群山环绕与世隔绝,成了陈四公内心的壁垒,听说他初到时曾在山上的“石笋洞”隐居,可以想象举家迁徙途中的劳累,身体与精神都遭受着颠沛流离,一路如惊弓之鸟,山体翅膀坚硬的护佑如母体般安全,他停止了前行的步伐。田园春色躬身耕作的安稳,让他乡成了故乡,曾经的故乡成了家谱中的追根溯源。当生命对土地践诺了契约,亲情血脉融进了溪流,开基肇祖陈四公成了子孙代代敬拜的神明。凤翔的翅膀便是这神明最智慧的选择,最可靠的呵护。
陈四公迁居到这里,代代繁衍的日子已经尘埃落定,可数百年前的传说还在演绎。我穿过村庄,对面一个池塘边还保存着一座陈大明王宫,宫中有块碑文记载“宫后门古墓”,开基肇祖陈四公就安眠于宫后门山坡上。仰头仔细辨认斑驳的字迹,一部家史一步步涉入历史的长河,石碑为元朝至正己丑年(公元1349)年立,这是隋、唐、宋、元几个朝代这个家族史的上岸处,又是后来670多年的风云变幻的见证。石碑前是见证,石碑后是历史,都是绿色翅膀煽起的风指引他们来到这里的根源。开荒种地,掘土建窑,伐木烧瓷,留下村舍、留下田园、留下了宋朝时期的“白叶楼瓷器厂址”和“坛亭遗址”。我在这些遗址的碎片里,体会着凤翅呵护的村野气象。
还有一次我们几人相约从虎贝乡那罗寺出发翻过几座大山前往上洋村,经曾的羊肠小道如今已荒没,手拄路边砍下的树枝当作拐杖,在山间穿行,浸渍在绿色里,我内心平静地感受着大地的物语。山,借风讲述绿色生机,奇峰怪石托体表述:这方是“双石笋”“八仙下棋”“观音坐莲”,那方是“鲤鱼朝天”“东方明月”。石语未休,水声泛起。这边有“里外龙潭”“水尾龙潭”,那边有“下厝瀑布”“松岔瀑布”……一路美景风生水起。绿色翅膀静静地把她们掖在这方土地的怀抱里。
再次走进村子,眼前不就是古人所描绘“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景致吗?有人说太寂静了,可我觉得这是一种享受,是一种自在情趣的表达。这里阳光充足,透亮温馨;绿色耀眼。老旧的房屋修葺完善整洁,喜庆的春联覆盖了陈年的过往,立春如期而至,房前屋后种着绿油油的蔬菜与果树,迎日渐长。几幢崭新的楼房在村中显得格外醒目,标识着他们一样出新。在一座老宅中,我们喝了几杯荒野茶,精神头一下子又上来了,轻松闲聊着,有时真不需要太喧嚣。
主人从自家园地里采摘的瓜果与蔬菜堆在门口的走廊上,我好奇地凑上前瞧了瞧,拿起仔细端详,感觉这些远不及市区里摆在超市架子上的光鲜亮丽,有的菜叶上分布着虫眼,瓜果大小不一,形状不一,有的果皮上还留着风雨肆虐过的疤痕,甚至可以说各有各的丑法。就在这时有人高兴地从长木凳上站起,说:“全天然无污染的食品来了,繁华的都市吃不到这些!”
是的,乡村有野趣。朋友们在大厅里海阔天空,我想再看看那凤翔之美,目光落到那对绿色的翅膀,又有了扶摇直上的感觉。此时,心中默念,根不可弃,村不可离,凤起呈祥,绿色翅膀一定会驮回绿色发展振兴乡村的经书。
来源:宁德市蕉城区文化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