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焘于1961年动笔撰写《我的回忆》,书中称蔡威为红军的“千里眼”,这时蔡威已长眠在长征路上20多年了。
张国焘是中共一大代表,曾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主席、红军总政委、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共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中共陕甘豫边区政府主席等要职,是红四方面军的实际最高领导人。
红四方面军第三次过草地时,指战员们染上了可怕的伤寒病。张在回忆中写道:“那次的伤寒病牺牲了我们成百战士,其中有好几个是师团长级的干部。还有一位无线电侦察专家蔡同志,他是福建籍的知识青年,聪敏而有毅力,自鄂豫皖起他就担任对敌的密电侦察工作,建树极多。他与我不仅是同事,而且是好友,他的死亡,在友情上我固然十分伤感,而且使我们军中少了一双千里眼,尤为令人痛惜”。
“蔡同志”是张回忆红四方面军无线电通迅和技侦工作时提到唯一的有姓无名的当事人。究竟是谁?其实答案是很明确的。首先说他的籍贯是福建,这在红四方面军的“情报三杰”的蔡威、宋侃夫、王子纲三人中,只有蔡威是福建籍贯。其次是受过高等学历教育的“知识青年”,蔡威是上海大学和同济大学的学生。第三,贡献重大,“建树极多”,这与1986年红四方面军技侦老同志座谈会纪要“在破译密码方面,出力最大、破得最多的是蔡威同志。”的表述吻合。
令人不解的是张确实不记得蔡威的名字还是另有考虑?蔡威从1931年起至1936年牺牲,近5年的时间都在红四方面军总部工作。蔡威是红四方面军“仅有的侦察电台”台长,红四方面军二局局长,后来又任红军总司令部二局局长,是一位非常特殊和显赫的人物,张不可能连蔡威的名字都记不得。我想张是有意隐去蔡威的真实名字,而只提“蔡同志”,这显然与张在20多年后写回忆时自己的难堪处境有关。
其实张在红四方面军无线电创建时,对无线电通迅的安全感到担忧,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我们与中共中央之间无线电的通报,原是极为稀少的,主要原因是我们不敢信赖我们的密码。我在上面已经说过,湘鄂西苏区作战时曾失落了我们原有的密码本,后来经过一些努力,仍不敢相信续订的密码的可靠性。最后我们不得已才由双方的报务员,利用电台通话,制定了一个新的密码本,但这是否已为敌方偷听去,则无把握。因此我们与中央之间,一向不敢在无线电中涉及有关机密要事”。此后由于情报的破译在实际战斗中不断得到印证,张对此深信不疑了,其中最为经典的是蔡威所领导的红四方面军无线电台在反“六路围攻”中侦破了国民党前敌总指挥王陵基的核心机密。张在回忆中写道:“我军与王陵基部相持了约三个月,已是1934年1月下旬了。王陵基觉得他已不能迅速解决‘共匪’,但低估了我们的反攻能力,到了快过阴历新年的时候,王陵基的太太姨太太和亲属纷纷电催他返回万县。他的秘密行动上自刘湘下至他的部属都不知道,他只吩咐他的参谋长暗中代理总指挥的职务。我们因而能译出他们的电讯密码,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乃积极计划趁机反攻”。“1934年2月14日清晨(阴历元旦),我军开始反攻,袭击王陵基的右翼,驻守那里的一个旅,经我军猛攻后即告瓦解,旅长亦阵亡。其第二道防线上的守军,也因之溃乱。我军乘胜推进三十里,直抵王陵基的总部。王的参谋长仓皇率部急退,这时王部各师旅长始悉王陵基已在阴历年前私离防地,为之大哗。幸赖王部左翼指挥将领尚能沉着应战,坚守防地,才挽回了王军全部崩溃的命运。王本人闻讯急返前线,从事补救并策划反攻,但刘湘再也不信任他了”。“王陵基就这样被刘湘解职,并软禁了一个时期”。这是红四方面军反“六路围攻”战役的一处绝妙之笔,“六路围攻”最终国民党军以“官损五千,兵折八万〞而告惨败。
中央红军长征后不久,蔡威领导的红四方面军红色电波穿越千里,为中央红军提供准确及时的情报。张在回忆中写道:“我们事实上放弃了四川军阀作战。仅有的侦察电台日夜不停地工作,只有小部分时间用在侦察四川敌情,多数时间用来侦察中央红军行进所在及其四周敌情。中央红军行进到广西贵州边境地带时。我们即开始供给中央红军情报。这是一件相当繁重的工作,侦察电台每天都译出敌军大批密码电讯,再由参谋人员扼要做成通报,经我鉴定后拍发给中央红军。我们的电台须守候中央红军电台出现,有时从晚七时余守候到凌晨三点左右,有时我自己也守候在电台旁,解答对方的疑难”。“至少约有两个月的时间,中央红军是完全依靠我们供给情报(特别是他们由遵义向云南方向行进时)。他们日夜在行进中,因而电台没有时间做侦察工作。每当他们宿营、休息的时候,立即与我们通报,根据我们所供给的情报决定行动,发布命令。而我们的这种行为,对著名的‘两万五千里长征’,极尽了耳目的作用”。红四方面军电台对中央红军的情报支持,在徐向前元帅的回忆中提到,在红四方面军技侦工作老同志座谈会上也得到佐证。“1934年底,中央红军长征到贵州遭敌堵截、追击,每天都在紧张行军,对敌侦察遇到了困难,红四方面军电台就及时跟踪敌台,逐步摸清了中央红军周围的敌情,整理后先送总指挥部领导审阅,然后再发送给中央。会师后,中央红军电台的同志说,红四方面军电台提供的情报很快、很准。对红一方面军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起了很好的作用。长征结束后,毛主席在延安见到宋侃夫同志说,你们红四方面军电台的同志辛苦了,有功劳啊,在我们困难的时候,在四渡赤水前后,是你们提供了情报,使我们比较顺利地克服了困难”。
与中央红军的北上南下之争,是张国焘刻骨铭心的,红色电波千里援助危急中的中央红军也是张挥之不去的记忆,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张写回忆录的复杂心情。那么真实地反映红四方面军技侦队伍的特殊作用和浓墨重彩赞誉蔡威这位无线电侦察专家为红军的“千里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