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鱼,刻在小时候的记忆中。
那时候,一到年底,大院内分放年货,一户一土簸箕,装着鱼货。妇女们领来后,围在水井旁洗鱼杀鱼,谈笑风生中弥漫着年味。
于是,大年除夕,圆木桌上一道黄鱼菜,或清蒸,或红烧,或者夹杂酸菜、土豆。父亲最拿手的是,挑出黄鱼软骨,用鱼肉合着汤煮阳春面。他吹着哨,说,黄花鱼最好的煮法。
很有趣的是,在星罗棋布的渔排上,活跃着来自韩国的养殖户、日本的批发商。采访得知,他们之所以漂洋过海来宁德,是因为他们的生活也离不开大黄鱼。大黄鱼成为他们国内市场的“佼佼者”,比如,每年的中秋节,韩国人要用黄鱼作为祭祖菜品;还比如,端午节时,我国江南地区有吃“五黄”的习俗,“五黄”中就有黄鱼,而这习俗也传到了东南亚。
漂洋过海,再远,一条鱼,成了埋藏在内心情感中的“绳”,同说着家乡话,共忆着家乡景。当一条鱼,有了故事,就被赋予了文化的印记。
历史上,黄花鱼就代表过宁德的爱情信物。在端午时节,以黄鱼为媒,已定终身的女方家,一定会收到两尾合六斤重的黄花鱼,象征着爱情婚姻六六大顺,长长久久。收到黄花鱼,嫁出黄花女,表现了宁德人特有的婚姻文化。晚年的梁实秋,在台湾之所以最怀念青岛的黄鱼饺子,是因为他爱吃饺子,更因为他自认为的“顶精致”。他在《雅舍谈吃》里写道:“我也吃过顶精致的一顿饺子,在青岛顺兴楼宴会,最后上了一钵水饺,饺子奇小,长仅寸许,馅子却是黄鱼、韭黄,汤是清澈而浓的鸡汤,表面上还漂着少许鸡油。大家已经酒足菜饱,禁不住诱惑,还是给吃得精光,连连叫好。”
期盼“顶精致”的,还有宋代的范成大。他在《右春田园杂兴十二绝》中,这样写大黄鱼:“海雨江风浪作堆,时新鱼菜逐春回。荻芽抽笋河魨上,楝子开花石首来。”诗歌清新隽永,浅切通俗,新乐府的现实主义精神正是源自农村真实的生活。这石首鱼,就是大黄鱼。
《海上家园》王夏冰
三都澳就在故乡,这是生活在宁德的口福。
可这一金牌,也有苦恼的事。2017年那一阵子,简易木排,无序养殖,到处是海上泡沫箱、垃圾漂浮。2018年,宁德市铁腕推进海上养殖综合整治,共清退及升级改造渔排142.73万口、贝藻类54.15万亩,清理海漂垃圾10.6万吨、泡沫浮球538万个,重建海上养殖新秩序。
有了好生态,大黄鱼品质得到了快速提升。
有了好生态,小网箱改成深水网箱;单产提高,价格随之提高。
有了好生态,海上养殖成了海上牧场。
三都澳,重新看到了大黄鱼的价值,重新看到白海豚欢悦的身影,重新听到络绎不绝的游客的赞赏声。三都澳,成为全国水产养殖高质量绿色发展典型,交出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宁德答卷”。
今年的7月30日,在福州市三坊七巷,一场“国鱼献礼·福见蕉城”的蕉城夏季旅游推介会,以蕉城大黄鱼文化为主题的特色展区,被众多游人围得水泄不通。这场推荐会的启动,标志着蕉城区全方位塑造“宁德大黄鱼”全国文旅中心进入具体实施中,目的是为了推动大黄鱼产业与美食、文化、旅游深度融合发展。
很多年后,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当灯火阑珊时,一道鲜美的黄鱼端上饭桌时,孩子们围坐一起,我又想起大院里那一口水井旁,那些画面又浮上眼前,那些笑语又飘在耳边。
【释名】石头鱼(《岭表录》)、鮸鱼(音免,《拾遗录》)、黄花鱼(《临海志》),干者名鲞鱼(音想,亦作鱶)。[时珍曰]鲞能养人,人恒想之,故字从养。罗愿云:“诸鱼薧干皆为鲞,其美不及石首,故独得专称。以白者为佳,故呼为白鯗。若露风则变红色,失味也。”